2011年5月14日 星期六

台北小電影--轉

偶爾放縱一下自己,絕對是生活在這座人擠人的城市中的人們,在夜深寂籟時捫著心對自己說:「這裡是我追求夢想的好地方」而不至於感到失望沮喪的最好方法了。

阿昇已經有三天沒有吃到一口像樣的食物了。這幾天來除了泡泡麵的那碗鹹死人的味精湯之外,再也沒碰過暖熱的現煮食。更慘的是,連泡麵也嗑光了。整個房間早已被阿昇翻過兩番,能撿湊的零錢全用上了,真的是連一塊銅板都找不著啦。「好慘啊我。」阿昇心想。

「怎麼會淪落到這個地步?」腦袋只剩一片空白的阿昇,現在可是連自問自答的氣力都沒有了。

「對了!應該就是那天!我中學時的換帖兄弟阿保從南部上來找我那天!他媽的這傢伙已經有五年不見蛋了,本來還以為他橫屍街頭呢!沒想到他真他媽的發了!跑去學人家當啥六合彩組頭,賺得滿一口袋飽!不過那天的酒飯錢還是我搶著付去了,誰叫我愛面子,虎死留皮人死留名啊,沒辦法。」

所以說搞到現在沒錢吃飯也只是剛好而已。

阿昇披上一件薄外套走下他那間位於六樓頂樓加蓋的鐵皮屋頂公寓。路邊的商家們剛剛亮起招牌燈,一群剛下班的上班族就像美國西部電影裡牛仔趕羊似的,被巨大的、無形的牛仔驅趕著。阿昇一直認為,如果通天眼的話搞不好就能看到那位牛仔。他低著頭漫無目的的在街頭巷弄間閒逛,因為上次曾在公寓樓下那條巷子的盡頭撿到五百塊錢,可就不曉得今天有沒有這樣的運氣啊?

就像籠子裡的老鼠,在街上轉啊轉的,這幾個街區已經被阿昇繞轉三、四圈有了。每回經過招牌閃耀出翠綠刺眼的便利商店,自動門總會感應而響起一陣叮鈴噹啷的迎賓音樂,只有這段短暫的音樂,才能提醒阿昇說,「原來我還活著。」

「能被感應到真好啊。」

或許是繞到第四圈吧?在便利商店自動門響起音樂,阿昇還在猶豫要不要進去跟店員要一些過期的麵包、便當來止飢的時候,他望見店門柱子上那架土灰的公共電話。綠色的話筒被擺在塊狀的公共電話上,話筒傳出細微如蚊子叫的嗶嗶聲。

電話的液晶幕上顯示一個9。

「可惜公共電話不能退錢哪。」就在阿昇雙眼巴望電話的當下,耳邊傳來這麼一句。

他轉頭一看,原來是那位常在這附近流浪的阿伯,他拖來一整袋的啤酒瓶,準備進店裡換錢。
「嗯。」阿昇從鼻子哼了口氣,也許聽起來就像嘆息一樣。九塊錢,可以打九通室內電話;九塊錢,大概可以講一、兩分鐘的手機。九塊錢,連一包泡麵都買不起……不過,反正它也不會退錢下來。

他握起話筒,撳下按鍵,撥了一通再熟悉不過的號碼。從話筒中傳出的嘟嚕嘟嚕撥通聲響徹耳際。

「您撥的電話號碼沒有回應,將轉到語音信箱,嘟一聲後開始計費…………」

阿昇不死心,拿起話筒再按了幾個有印象的電話號碼,但全都轉到語音信箱去了。所謂的孤立無援就是這樣吧?不死心地將電話都再撥一輪,一樣是轉到語音信箱。阿昇悻悻然地將話筒放回電話上頭。

零錢喀啦一聲被電話囫圇吞噬。阿昇緩緩抬頭,望著剛才的那位阿伯正拎著一瓶竹葉青,面無表情地踱出便利商店。

天空已經完全被黑暗籠罩,城市的光害為夜鋪上了一層薄翳。

阿昇站在車來人往的馬路旁,心想也許下一個路口應該轉向另一條還沒走過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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