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2月11日 星期二

少年pi的奇幻漂流


娛樂爽度:
3D很爽,美不勝收。李安用這部片子證明自己不僅懂得形塑故事,還是一名能夠掌握器材、運用創新科技的好導演。
人文省思:
裡頭有很多隱喻,關於人性、關於宗教、關於自我成長與對抗,還牽涉到一些心理學上的防衛機制。
但上述那些東西就算您視而不見,也不會影響觀看本片的樂趣。
偶像明星:
沒有。整部片子絕大多數的時間只有一個印度青年跟一隻動畫老虎。如果要廣義論說的話,李安跟他的3D技巧也許就是本片的明星了。當然,飾演男主角的印度青年演技頗佳,畢竟要撐這麼多獨角戲,只跟綠key互動可不是人人都行的。
個人觀點:
有網友說這部片子是《我要活下去》加上《隔離島》的船難版。因為最後主角所述說的幾乎是一個分裂的故事。但我覺得,若要用別的電影來比喻的話,或許說本片是《大智若魚》的船難版,會更貼近後來主角所表現出來的態度。
因為pi不像《隔離島》裡的主角般完全陷入自己所編織出來的景象,他是完全清楚自己所作所為。
也許pi在船難漂流期間真的因壓力導致人格解離,但當他獲救後像日本船公司人員說明經過時,卻也清楚地記得過程。
我認為,pi之所以希望讓殘酷的海難求生記演繹成奇幻的海上漂流,是因為他想「相信」一些什麼。他想相信這個世界上,除了真實之外,還會有一些超越真實的「事物」。否則,他怎麼撐得過兩百多天的海上漂流?
而他的生還,也證明了而那些「事物」真的存在。至於那些事物是什麼?就留給觀眾去補完了。你可以說是「神」,也可以說是「信仰」、是「求生意志」、是「運氣」,或者是「大自然」。不論覺得那是什麼,都會是觀者自己所相信的。就像《大智若魚》裡當故事聽眾的兒子,最後相信他的父親,終於幻化成魚一樣。

2012年10月22日 星期一

不浪漫寫小說旅(4)

 
(圖片 via 安田悠
於每天寫小說這檔事已經好久沒有新的想法了。

不過這也沒辦法,就如同前一篇說到,關於寫小說這件活兒,在過了一開始興奮的激情之後,等著我的是一整片看不到終點的無垠荒漠。

而在荒漠之中搞出來的東西,自然也就乏善可陳。尤其是一開始下筆的那一篇故事。

我在沒有規劃、沒有設定的情況下,便動手「模仿」了算是我近期內看過最有趣的小說--《迷霧之子》的架構,試圖去創造一個全然虛幻的國度。

本來想說相較於描述現實環境中的故事的話,會有太多資料需要查證與補充,可能會讓故事寫起來卡卡的,不如自己架空一個環境還比較容易天馬行空,不過,就在嘗試過後才發現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

事實上是,不論科幻或是奇幻類的故事,因為要從無到有打造一座全然虛幻的現實幾乎不可能,所以反而要更加嚴謹而具邏輯性。反觀真實世界中,其實真實世界裡的邏輯反而是鬆散的、非常具有彈性的。

結果,當然導致該篇故事,已經寫了一萬多字,卻連反派角色都還沒出場,不,應該是說連個影子都沒有。這樣的故事多無趣啊!當然也就自然而然地斷頭了。

其實,仔細想想後發覺,對於一個菜鳥小說寫作上班族,要在每天下班後利用一些瑣碎的時間來掰故事的話,那種長篇史詩型的大部頭故事實在不合適。除了故事架構安排需要花費龐大的氣力去建構外,更重要的原因在於很難進入故事的狀況內。就我個人的經驗是,至少要花個一小時以上的時間,才能漸漸感覺到自己融入故事裡,也才稍微能夠與故事裡的角色們互動。不過,這時間實在太長,等我進入故事的時候,最有可能的狀況是我已經開始要「度咕」了......orz

因此,我決定讓斷頭的隨風而去,另起爐灶。我決定改寫短、中篇小說。因為前陣子看了石田衣良的《池袋西口公園》,發覺那樣的形式似乎很有趣。就如同很多推理小說一樣,作者們設定了一組角色,讓這些角色在有限的時空中互動。如同大型舞台劇一般,不要去預設字數,一個故事寫到哪裡,就讓他自然而然地在那裡停止,接續再上下一個故事。

這陣子來,每天寫一點每天寫一點的,也終於將第一篇故事做了收尾。回頭一望,又是萬把字,看來這是我的小說屏障,目前還未能克服...XD。此外,我也發現很多之前看過、聽過的故事編寫缺失,都在其中表露無遺。

那些以前看書時認為理所當然的事,親自執行過後才發覺寫作真的是一門需要下功夫的技藝。

也因為走過這片荒漠,才體會到原來很多以前輕忽的準則,現在卻如同北極星般為我指引一條不會迷失的道路。
原來,寫故事的樂趣,就在這些一點一滴的探索之中。

ps.
如果有興趣的話,您也可以一起踏入這趟充滿探索的旅程喔!

不浪漫寫小說旅(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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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東西很無聊。
尤其是寫到自己都不曉得在寫什麼的時候,更無聊。

在邁向這次小說自由寫作的前幾天,我幾乎都是抱持著開心、興奮(哇我終於開始寫下長篇小說了!)的心情敲打鍵盤。
那個時候,我自己天真地認為,寫小說(初稿)就像是電影拍片前的勘景一樣,只要確認目標與方向,接下來就不需要給自己太多限制,文隨意轉,寫到哪都沒關係。

不過在第六天我就撞牆了。

那天因為一些問題而跟別人產生口角,導致精神耗損過多,整個人感覺有氣無力。當晚我打開檔案敲下不到兩百字後,眼皮就開始沈重起來,整個人呈現半昏迷狀態。

當然,為了自己的承諾,我還是撐著想要繼續寫下去。

但太難了。搞到最後我開始在鍵盤上亂敲一通,根本就是亂寫。(不是寫得很爛那種亂寫,而是完全沒有邏輯的那種。)

然後再接下來的兩天,適逢假日,本來還安慰自己說可以用來彌補前一天少寫的份量。

但接下來的兩天假日,東摸西摸了一堆有的沒的,就是沒有寫完規定的字數。這兩天的狀況幾乎都一樣,打了幾百字後便昏昏欲睡,整個人毫無精神。

很快地兩天過去後,我才發覺「我可以拿今天的時間去彌補昨日的缺憾」這種錯覺實在不應該再發生一次的。

因為就像戒煙一樣。如果在戒煙的過程中,忍不住破戒抽了煙,那麼之後請不要氣餒而對自己想要戒煙的堅持失去信心。請繼續堅持下去吧。至於忍不住偷抽的那幾口(或幾根、幾包)煙,抽就抽了,抽完也就算了。

日子過了就是過了,回不來的。

我想起了史蒂芬金在《史蒂芬金談寫作》一書裡頭說過:寫作不應該是生活。寫作是為了豐富生活。

因此我重新檢視自己最初的動機,除了想要完成一篇「長篇小說」之外,更重要的是藉此可以重新審視自己,因為我相信自己應該有很多很多的可能。

雖然我這輩子可能永遠也無法成為一個知名作家,但我可以藉由完成一篇長篇小說,去經歷古今中外所有作家在寫作的過程中都會遇見的風景。

而我現在也知道,原來寫作旅途一開始的景色風和日麗得令人雀躍不已,但沒多久後(時間或長或短),便會進入一片艱苦地區,橫亙眼前的可能是一片濃得化不開的藤蔓荊棘,或者是一望無際的荒野沙漠。這個時候,若不想要讓自己橫死在這片(自作虐來的)「人造煉獄」的話,就不能忘記自己的初衷吧?

畢竟,我也還沒走出這片煉獄。旅途還很長,我相信我還有很多要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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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8月31日 星期五

不浪漫寫小說旅(2)


自腦袋發熱,一古腦投入寫小說後的第二天,一股隨時會放棄的感覺立馬湧現。

怎麼可能?十萬字耶!媽的只寫兩千字就快要虛脫了,我怎麼可能撐到最後?

不過還好前陣子為了勵志所以很勵志地看了許多勵志書與文章。(就是一種「後設勵志」。基本上個人認為名詞前頭冠上「後設」都會變成很高深的學問所以想要假掰一下而已...)

在那眾多我早已忘記書名作者是誰的「勵志文學」裡,我讀到以下這句深得我心的話:「不要問(這件事)『做了有什麼用』,要問(為了完成這件事)『接下來還能做什麼?』」

因此,我決定不管已經寫出來的爛東西了!

我只能盡量想辦法將我寫的爛東西延續下去,讓它變成一篇有完成度的「爛東西」。(不過還是爛東西...)

2012年8月29日 星期三

不浪漫寫小說旅(1)

與電玩中的跑車旅行不同,現實中很多想要實現的事物都不怎麼浪漫...
很多事情如果沒動手去做,光用想像的,那麼與實際情況會是完全不同的兩回事。

就拿寫長篇小說來講好了。
就在三天之前,不知道哪根筋打結導致頭一熱地發願要在兩個月內「寫完」一篇十萬字的長篇小說。也就是平均一天要寫一千六百六十七個字。(其實是因為看了某本勵志書的關係...)

當然,對於希望成為一枚勇往直前的硬漢的我,既然發下了願,便也立馬在當天開了電腦,敲下當天該完成的一千多字的小說開頭。在接下來的兩天,我也都順利立完成當天該完成的份量。

也就是說,這三天內我寫了大約五千字的小說,佔這篇小說預估量的二十分之一。可是,如果要我對目前寫出來的這些內容下點小評語,我想,只有「很糟糕」三個字可以形容了。

不過,我卻越寫越開心,也越寫越有心得。首先是我寫作的速度,從第一天的一整個下午,躍進到第二天的兩個多小時,再進步到昨天,我僅僅花了一個半小時左右的時間,便完成了當天該寫的份量。

也許你會認為萬事起頭難,所以故事的開頭一定比較難寫,所以會越來越順。但實際上的狀況並非如此。一開始我遵照《過得還不錯的一年》裡面所提的方式,也就是不要回頭看、不要花時間修改、無須注重文法對錯,只管每天埋頭寫的作法開始寫這篇小說的。

因為這個方法燃起了我的熱血,所以我也很熱血地寫了下去。只不過,這份熱血,只足夠維持一天而已。

不多不少,就熱血那麼一天而已。而且那天還是星期日。隔天星期一上完班後回去面對電腦裡昨日敲寫出來的拙劣初稿,當下一股巨大的失落感差點沒把我壓死。當天該完成的部份根本就像便秘了三個禮拜好不容易才硬擠出來似的慘不忍睹。

這個經驗讓我學會的第一件事:
沒事不要在週日隨便亂點自己的熱血。熱血在假日的燃點很低,不過隔天的後座力很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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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8月21日 星期二

帶你進入彩色的夢--吳明益,《複眼人》


最近剛好很多人到東部玩耍,在此誠心推薦這本以台灣東部為背景的小說--吳明益的《複眼人》。當初因為國內知名版權經紀人譚光磊的推薦而抱著姑且一看的心情找來這本書(這篇文章:從海島航向世界:《複眼人》的國際版權之路)。沒想到雖然本書厚達三百多頁,但作者運用流暢而不突兀的文字,讓我只花不到一天的時間便一口氣讀完。真的非常好看!  

此外,這本小說還創下了一個很有意義的記錄,那就是國內史上第一本經由國際版權交易市場,被英美主流出版社買下版權的一本小說!

2012年8月17日 星期五

硬漢--高規格的低級


這是我近來看過最啟發人心的一支 mv 了,同時也燃起了我潛藏心中那微弱的硬漢火苗。

這傢伙叫 PSY(聽說是簡稱自 PSYCHO --也就是神經病來著)。

雖然最近才因為這支「江南 STYLE 」而在國外爆紅,但他其實已出道十一年,在韓國演藝圈也算是號有頭臉的人物。

然而,在〈江南 STYLE〉這麼歡樂(與白痴)的舞蹈與 PSY 喜感十足的演出下,我卻發覺到其背後源源不絕的硬漢精神在我吃吃地狂笑之中注入我的體內(雖然說這樣講感覺很色情。但即便如此,這也是硬漢式的色情!)

這首歌從詞曲的編寫,到舞步的編排與 mv 的製作,在在顯示出這整個集合是經過精心策劃後的成果,絕對不是這位大叔諧星一時興起亂搞而已。

就算歌詞有點白痴、舞步很低級,mv 更是充滿衛道人士所不齒的性暗示! 但卻也顯示出韓國的娛樂工業,可以如此精準地擊中人們的笑點(看youtube裡一堆看著這支 mv 起笑的歪果人就知道),爆發無限奔放的娛樂效果。

這麼高規格的俗爛低級!才叫娛樂「工業」啊!

 
mv 拍攝花絮,看哪,多歡樂啊--











2012年8月7日 星期二

做有趣的事

當你感到猶豫時,一味想著「怎麼做才正確」是不行的,就算想到天黑也想不出來。 那就不要用腦筋去想。因為答案不在那裡。六太,答案在下面一點,你想要什麼,你的「心」最清楚。你就想想「怎麼做最有趣」吧。

 這是漫畫《宇宙兄弟》裡,當男主角六太猶豫不決時,他從小的恩人––––天文學家金子莎朗女士告訴他的。

很多時候,如果真能用理性下去做決定的話,我想大家大多不會猶豫不決才是。即使是最嚴苛的「51:49」,至少心裡都還有個底,因為我們掌握了事前所有可供評估的項目,並能確切地量化。

只不過這個世界上的難事,之所以會「困難」的最大原因,就在於我們沒辦法掌握所有可靠的依據,我們不知道什麼才是「正確」的方向。但是,「正確」真有那麼重要嗎?或者說,什麼才稱得上是「正確」?

與其想破腦袋,還不如靜下心來問問自己,怎麼做最有趣吧!

因為有趣,才有源源不絕的動力。
因為有趣,才能真心享受過程。
因為有趣,在苦悶的人生中才有樂子。
因為有趣,所以我不需要去跟別人比較,去怨嘆自己沒有那些其實沒有需要的東西。

因為有趣,我才算活過。
也因為有趣,我也要往未知的宇宙前去。

2012年7月31日 星期二

承載人類經典的媒介典範轉移

(這篇是心得文,請專業人士看過笑笑就好。敢蝦!)

一開始先是器物。
人們把心中的「美」灌注在日常使用的鍋碗瓦罐上,甚至有些才華洋溢的、不怕族裡長老責備(或者本身就是長老)的傢伙把所思所見弄上自家宅院的洞穴裡。

接著人們發明了一些器具,因此除了精進祖先遺留下來的傳統外(而且搞得更大更華麗,比方如三彩陶或石窟巨佛像之類的),人們還懂得把「美」留在石頭上、獸皮上,或者是用樹製成的薄樹皮或昆蟲吐出來的絲織品上。

在人們發展硬體的同時,也因為媒介種類的增加,不得不拓展延伸內在的符號軟體,因此我們擁有越來越多、越來越龐雜的文字符號系統與技藝技巧。而這一次的過渡––––尤其是文自符號系統的發明––––算是媒體發展史上的一次大躍進。

不過,在紙張、布帛、石塊或獸皮等「平面」媒體被發明出來之後,人們有好長好長地一段時間,只針對「平面」媒體進行精進,而沒有發生同當初符號系統被發明時那般的大躍進,直到動態影像,也就是電影被發明出來,算得上是人們媒介使用上的第二次大躍進。(當然,中間還被省略掉廣播音響這種聲音媒體,不過某個程度上我認為聲音媒體算是影像媒體的前導,它們的結合即是目前「平面媒體」中最完整的「動態影音」形式,因此略過不談。)

但是在動態影像發展後不到百年的時間,另一次的媒介大躍進––––網路隨即現身。網路席捲了整個人類世界。綜觀人類史上媒介的發展,我們可以發現這是一條等比級數的曲線,越靠近現代,發展越快。若往更近代的網路發展來看,也可以發現其發展曲線呈現等比級數的態勢。

人類承載自身文明的經典,也一路跟隨著媒介的發展而轉移,從洞穴到獸皮,從石板石窟到布帛紙張,從類比訊號轉移到數位訊號。

若以數學插值法的概念判斷未來承載人類經典的媒介的發展可能的話,我大概可以預想到心電感應這項必然可能的發展。

不過,人類的歷史好像從來沒有發展這麼順利過的。中間總是會有一些黑暗期,一些人們集體迷失的時刻。只是不曉得這個時刻什麼時候降臨,或者是,我們已經存在其中了?

2012年6月24日 星期日

史蒂芬金的貓


面對眼前這一頓久違將近半年的大餐,我終於忍不住吸吮起餐桌前的每一根手指,巴不得自己的舌尖可以永遠記憶這難得的人間美味。

談到記憶,以往總是聽人們說若將所想要熟悉的事物加以視覺化,對於加深記憶非常有用。因此,每當我作客他人家中享受大餐之餘,總不忘對招待我的主人家來趟視覺化印象巡禮。

不瞞各位說,我深曉「人人生而平等」這句人類思想史上偉大的發明。畢竟對我而言,絕對感同身受!但是我不得不說,相較於一般人家,我還是喜歡到家境富有、生活寬裕的家庭接受款待。除了他們所準備的餐點,比一般小康的上班族家庭或藍領勞工階級們要「澎派」許多之外,更重要的是這些富裕人家的住所就是比平常人來得有趣。

也因此,每次我在進食的時候,這些豪華的主人家中總是會有一些人世間罕見的驚奇事物來娛樂我。

比方說上次位於城南近郊山腰上別墅區的那一戶人家。

2012年6月7日 星期四

我的台北,河

    那天,我因公北上出差後,與同事分道揚鑣,獨自留下晃蕩在台北的夜裡。在等待友人下班的空檔,穿梭在北城特有的密實天際線下,我頓時感到眩然欲泣。頭頂上那一間一間狹小的公寓大樓,和著總是飄陰雨的冬季與隨處可遇的四十米八線道大馬路。擁擠的人、忙碌的車,與隨時可能發生的各式感情。

    這一切從草山開始。當時我考上了文化大學,雖然家人很不諒解,他們總是認為應該考得更好,但自己倒是覺得差不多了。我把所有可能分發上的學校全都設定在大台北地區,我就是要離開南方,愈遠愈好。隨著註冊期限的到來,我老爸只好陪我搭統聯北上。在路上,他跟我聊起當年做生意的時候,當時的統聯還是野雞車,車上甚至可以抽煙。那時我滿腹狐疑:「現在這種不能抽煙的車廂裡的氣味聞了都想吐,讓人上車只想昏睡!還抽啥屁煙?」雖然說當時我已經瞞著家人抽了一年多的煙了。此外我還記得,當統聯經過泰山收費站後不用多久,高速公路就會成長成好幾條長長的橋,有高有低,一群橫跨淡水河的橋。那就是我對台北的第一印象:有一群橋,城市被河環抱。

     還記得在山上讀書的時候,如果天氣夠好,空氣中的浮游粒子稀薄,我們便可以從學校後頭或是七、八樓以上的高樓層教室中望見遠方淡水河與基隆河在遠端交匯,一同攜手入海;就算空氣分子混濁,我們也總是能望見山下那一條一條縱橫城市的大路,在夜晚中承載點點車舟漁火、路燈迆邐,也成了一條條向人們睥睨拋媚的人造光河。而我,原本以為只會偶爾在河中嬉戲,沒想到,接下來的四年卻因為愛情而成車河裡奔波常客。

    十年前,我正準備繼續讀大五。不過,用「讀」這個動詞實在詭異,因為我畢業所需學分皆已修畢,只剩下必修但不算學分的「體育課」。雖然對外宣稱想準備考研究所,而且體育重修無需繳交學分費,但天曉得那是牽強的藉口,體育課沒過純粹因為貪懶,比方說我當年選修了土風舞,只因為同學都說美女多。反正當時的我不以為意,還認為課業甚差,絕對不會「只」因為體育課而延畢。然而,人怎麼能夠真確掌握年少輕狂時的愚昧?就算後悔,日子也只能繼續向前。

    大五那一年也是我青春的轉捩點,因為當時的女友剛與我分手不久。當年,我愛上了遠在城市南端的她。經過一番追求、交往後,我決定跨河而過與她同居。交往的兩年多來,每每上課時間便要機車單騎縱貫台北盆地,不曉得青春的精力無限,真心為愛走天涯,抑或只是習慣擺盪於城市之中?我其實很愛在台北騎車。因為城市夠大,能夠很輕易地將自身融入人群之中,且沒有時空的限制,自由自在的。    
    只是,在我和她度過一段詭異的「分手不分居」尷尬時期後,我終究還是被迫離開河的另一端自覓居所。我跨橋而來,來到城的南端。

    當時在羅斯福路底景美橋頭附近找到一間分租公寓。在那成排的老舊公寓中,剛好有一間便宜的分租公寓,不必與房東住一起。這個小空間沒有窗戶、隔間也只用薄薄的木板組起,附上一張鐵製的雙層木板床,兩張桌子,搭上我僅有的幾箱唱片、電影光碟與幾落的書。接著,我在那一排公寓樓下找到一個便利商店大夜班的工作。

    那是長達將近一年的大夜班。一個人的大夜班,而夜裡什麼人都有。有一群慶生喝醉酒的上班族要請我吃蛋糕;有晚上睡不著出來跑車,路過城市交界處便要停下喝杯咖啡的運將;也有一位台灣電影新銳導演三不五時跑來帶一小瓶威士忌回家,定時攜手一同下班的情侶……,人來人往於溪河兩旁,沒有太多人在意,她總是一副與世無爭的模樣。

    但凡事總有例外的時候。

    當年經歷過納莉颱風摧殘後的城市,人人驚心未定。因此接下來的幾個颱風,只要在其他地方傳出零星的淹水災情,我們一群小店員無一不緊張到每隔一小時便跑到橋上觀察水位,深怕溪水越堤而來。一次颱風再起的夜裡,平時溫馴的溪,在天空毫不留情地傾洩下,就像上了天公神將臉譜的澀小子般威風八面。混濁的河水夾雜枯枝滾石大聲怒吼,整條溪河的體積隨著時間緩緩膨脹。而大夜班仍然是一個人。雖然店長下達了必要時自行撤退令,水面離堤防頂僅剩一公尺餘。還好,溪河僅止於怒吼,它還不想讓情緒氾濫。

    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河強韌的生命力。每當風雨遠去,暴怒的河川總要復歸平靜。我喜歡雨過天晴後來到河邊,看看殘留的土沙綿延至堤防的哪個高度。通常河邊公園的籃球架是整座被淹沒了,至於一旁的樹如果夠壯碩的話,應該還能有些許頂端的枝葉保持清爽。只是,河從來沒有離開過這座城市,但城市卻始終記不起河的一顰一笑。我們用了很高的堤防礙著它們展示搔首弄姿的倩影,再壓上水泥高架橋,成為肩上不得不承載的的沉擔。

    如果將我的人生均分成三等分的話,恰可等分為三分之一在出生地高雄岡山;三分之一生活在台南;三分之一在台北。岡山的那三分之一,算是我幾無記憶的童年,也是我最夢幻的一段年歲。我只能記憶片段,像巧克力碎片般的記憶。而台北的三分之一,則是人生中最精華的二十三十,年輕、抱負,滿腔夢想,感情豐富,胡作非為。

    而這三分之一的台北,即使中間因為兵役南下暫離,但退伍後依然毫無遲疑地回奔北城。只是這次處身的環境,早已不再是安和樂利的校園了。在北城裡,工作並不難找。相對於南部的悠閑與人們慣於低調沈潛,人在台北,步伐總是俐落。我在台北斷斷續續做了好幾項工作,在不同的職業中、不同的環境裡。人們說成長就是歷練,但我卻一直覺得自己沒變,彷彿一座立地不移的河中沙洲,他人川流其中,我送往迎來。眼前的每個人似乎都在追趕,急尋一種我不知道的什麼。也許是一種透明的東西。

    然而,我又再度戀上另一個女人。因緣際會下,再度跨同一條景美溪而過。我與她同簷而居,在一條頗富歷史的人工鑿圳旁。只是經過城市的成長,圳上已蓋滿了道路、公園、水泥樓房。在這進化光鮮的城中,這條圳的待遇無疑是風光大葬。

    畢竟城市懷抱中的河已經被馴服了。它們不再亂發脾氣,情緒皆有坦蕩的宣洩管道。此外,人們也在河的兩旁為它妝點上綠茵廣袤與微風徐徐。

    可有些真理不會隨風遠去。因為我不再深愛的女人,卻因為自我強迫的慣性使然,不得不持續與她糾葛一起。只能說我是奸詐小人,如果不愛的,就該放手讓她自由,也還給自己一身孑然,但我不放手,終究演變成無可收拾的破局。等到我驚覺一切走樣,生活就像牢房時,才發現自己早已是被現實嚴厲指控、不准交保的在押嫌犯,而且眼前的未來毫無勝訴的可能。

    記得猶疑不決的那一陣子,背包裡夾帶新買的棒球手套,牽著腳踏車信步踱到河濱公園。看見公園球場上吆喝奔馳的球員,陽光好像一層金箔似的灑在人們身上。對比之下,與她的感情早已走到無解瓶頸的我,只敢跨上腳踏車讓溪河陪伴。至於背包裡那副買了兩年的棒球手套,寂寞地被我拖累著,沒能下場沾染紅土,沒能接上任何一顆來球。

    不久後,高中同學樂樂特地從台南開了他家一台五門老福特嘉年華,跟另一個同學阿淇北上幫我搬家。我們把我那少得可憐的家當搬到車上塞滿後車廂與後座後,剩下一丁點空間剛好夠容納一個人。樂樂和我跳上了前座,阿淇則擠進後座,順便抱著一把我的木吉他丁丁錚錚撥弄出不成調的樂音。離開我待了十年的台北。我引導樂樂沿著羅斯福路接上中山南北路,再轉重慶北路上國道一號士林交流道。因為那是我永遠記得的,對台北的最初印象。

    當年的那個青澀毛頭坐在大客車上,車從林口台地竄出,隨著永無止盡的車群川流而下。車上的我望向經過泰山收費站後不久,依附於台地上的高速公路緩緩延伸成一條又一條長長的橋,那些橫跨河川的橋。我在高架橋上迎接被河緊緊環抱的城市,這裡有車河、人海與無聲無息的水。車向城市匯集,人往四處奔走,水匯集入海。在茫茫的世界裡,似乎所有的分子都默默地往命定的方向流逝。

"kale" 在美語俚語裡有 money 的意思

kale的意思除了「 羽衣甘藍 」之外, 在美國俚語裡,也有 "money"的意思。 第一次接觸到這個字是因為聽 Ellen Degeneres的《Seriously...I'm kidding》有聲書。他在其中一章「生活的祕密」裡頭,只寫了一...